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嚼 馍--张公者对话贾平凹(下)
 

嚼 馍---张公者对话 贾平凹(下)

 

嚼 

(下)

----张公者对话 贾平凹

张公者:我觉得您的画更多的是思想的表述,是否因为语言表述不出来通过绘画来表达?

贾平凹:其实每一种艺术都有它的局限性,都不能把这个世界表现完全,都不能把你完全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。比如说有些场景,美妙得很,但用啥文字都表现不出来,用照像也不行,这个时候画一画,有些说不出来的情绪就可以发泄在字画里边,我觉得这应该是通的。包括收藏,我的收藏大都是汉代的东西,看起来木木的,但是有味道,它的趣味是同理的,它贯穿到所有的生活方式里边。我原来听过一个人说个故事,说是在美国有一个老画家,教几个学生学黄宾虹,但是在半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教学生们学画黄宾虹,不让学生们接受任何黄宾虹的字画,而是要求学生穿黄宾虹穿过的衣服,练黄宾虹的生活习性,整天给你灌输“你就是黄宾虹”的思想,半年以后才让你接受黄宾虹的书画,然后学起来进步就特别快。

张公者:等于先把精神贯到人的心灵里,从骨子里与其合流。

贾平凹:对。所谓人和人对脾气,比如说我突然见到你觉得很亲切,确实见到你觉得很亲切。

张公者:谢谢。

贾平凹:有些人就会莫名其妙地很反感。佛教里面有个说法,你突然见到一个陌生人觉得很亲切,这说明你们前世是朋友;莫名奇妙见到一个反感的人,不喜欢的人,说明这个人前世是你的仇人。

张公者:谢谢,前世是您的朋友,荣幸在今生……

贾平凹:像大肉是比较好吃的食品,但是我就不吃大肉,爱吃别的什么。艺术也是这样,我就对这一路子感兴趣,对那一路子没感觉。人也是这样来分的,看到有些书画或有些文章,马上能感应出来它是咋弄的;而有些是不知道的,有些人写文章,一般人是学不来的,不知道他的思维从哪来的,不知道他的行为从哪儿来的。大部分人都是有规律性的,除非是一些有大才能的、伟大的人物。一般人都是有规律性的。

张公者:您是如何来看当代秦川文化在中国文化中所处的位置?

贾平凹:陕西最兴盛的时候基本上也就是唐汉以前的东西,唐汉以后的东西就衰微多了。我也跑过好多地方,比如说渭北,这一带的古文化气氛特别浓。中国有几块地方,一个是渭北,这边出司马迁,那边出司马光。再有就是天水,天水那一带也是了不得的。再有就是陕西黄河那边那一片都深厚得要命,出了好多书画大家,柳公权、范宽,我觉得这些人确实了不得。以后陕西方面的文化艺术就衰微多了。基本上没出现过什么大家。民国时于右任,了不起的。陕西在书画艺术方面也产生了一大批人,尤其石鲁,石鲁的那种气质、那种思维我觉得是后面的艺术家应该吸收的。我见过一个石鲁的学生评价石鲁,说“一般人连石鲁的缺点都学不来”。石鲁他有长处也有短处,短处都和人不一样,他那种思维和用笔学不来。一看他那人就很强悍,不是搞小趣味的。还有赵望云啊、何海霞啊,石鲁和赵望云都没接触过,接触过何海霞,还给他写过文章。再往后的就是刘文西这些画家,刘文西开创了另一个路子,在人物造型上很有特点,很经典,他画得好。刘文西身上有艺术家的气质,爱讲,爱唱,他唱的时候你看那个样子,就是艺术家的样子,我佩服他的是(他的出身也不是很好),他比陕西人还陕西人,他几十年都在陕北跑,过年都在陕北过,一般人下不了这个决心,确实了不起。后来又冒出了更多的一批,在全国也很有影响,但总的来看肯定还是不如历史上的那些大家,包括于右任,陕西不可能再有于右任了。 我觉得现在有好多画里边缺少内涵,都是技法。脸画得像西方画,身子是传统的画法,而且都是图解性的多。横的来看,陕西应该说也不弱,但是不像外头儿大人物多。除大人物出现的少以外,画得很有情趣的那些东西,很有文人画的那些东西,在这边也少。生存环境决定了在文化修养、审美取向方面想走大的、厚的、有力量的东西,但是掌握不好容易弄成张牙舞爪。其实有些人就不是这方面的材料,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有一种很俗的东西在里面,缺少天分。就像老鼠一生下来就有胡子一样,那就决定了它是一只老鼠。没天分再苦练也没有聪颖之气在里头,看他的水平不是看他有没有技法,而是看他的作品里面有没有聪颖之气,有没有往外喷射的东西。我去看一些人的展览,确实觉得搞艺术还是要有天资,就像季羡林说的“天资、勤奋加机遇”。

张公者:古代书法作品在文本内容方面也很讲究,流传下来的经典作品也往往是内容与技法与品格的统一,《兰亭序》、《祭侄文稿》、《黄州寒食帖》都是这样的。宋以后文人画逐渐发展,强调绘画的“文人性”,实际也是“文学性”。

贾平凹:文学里边我不主张把小说分成工业题材小说啦,农业题材小说啦,知青题材小说啦、公安题材小说等等,分得太细。其实中国文学讲究整体性,讲究混沌性,包括意象性,分得太细就觉得有些荒唐了。后来社会越发展,分工也越来越细了,原来的书、画、音乐、文章这都是文人最基本的东西,琴棋书画嘛,这都是连在一起的,现在把它们全部都分开了。当然有些话不能瞎说,但道理是这样的。变成歌星、影星、琴师、画师、书法家,都变成这个了。原来秦淮河上的那些艺伎一个人就全会了。当然不是说这些就只是文人专有的东西,但反过来说吧,不论是搞什么的,必须以文学做基础。咱不能说我是作家,这是我的行当你不要来。实际我现在写字好多书法家都反对我:你不好好写你的文章,胡搅个啥。其实原来这些都是文化人干的事情,现在把它分开就分开吧。

张公者:现在把文人分成了写字的(书法家)、画画的(画家)、写文章的(作家)。

贾平凹:但是现在没办法改变了,因为现在社会发展,分工越来越细了,没有那种统一的任务了,但是我还是认为分开以后也必须要以文学或文化为基础。

张公者:社会分工的细致从一个角度反映出科技的发展,或者说是科技的进步带来的结果。我很赞同您的观点:作为书法与中国画,文化和文学是底蕴,是基础,这块不牢,难以支撑起一代宗师。

贾平凹:我见过好多人,啥都不弄,就是写字,我说你永远都写不出来。不管是《兰亭序》还是《祭侄文稿》,都是这样来的,记录个东西,它是这样来产生的。如果把一个树扒了干干净净的在水里涮涮光秃秃一个树干子栽不活。它首先是从生活里出来,土地里长出来的、是生命里长出来的。我觉得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是,分开以后,文学的东西少了。我见过美院毕业的好多人,文学啥都不关心,实际你把小说一看,等于你体验生活了,你直接拿过来,多好的事情,他还搞不成,你还没办法说他。先建立审美系统、价值系统,然后再建立你的技艺系统。这是目前最缺乏的。

张公者:陕西作家写字画画的很多。

贾平凹:这也是一种风气,在别的省上,作家里边写字画画儿的人不是很多,在我们陕西特别多,可能是受我影响。我成立了一个书画社,我是社长,就专门吸收些作家,后来当然也有书法家进来,但必须是对文学感兴趣那些人。大家都在写字有这个氛围,互相感染,就像一个人打个哈欠,大家都开始打哈欠。再有看到谁谁写字还能卖钱,自己也试着弄一下,慢慢兴趣就都来了。现在这边的作家基本上没有不写字的。陕西一个独特现象,官员里写字画画的多,作家里边搞字画的人多,字画里边搞写作的人也多,这是一种很好的风气,这个风气应该推广。

张公者:当代作家会写字画画的太少了(我说的是够“品味”的)。刘墉、冯骥才两先生是画画出身。余秋雨先生的字有才情,您的字画有自家风貌。听说您还刻过印章?

贾平凹:我买过刀具……

张公者:余秋雨先生也刻过印章,马兰女士为余先生刻过一方印章就是余先生教她刻的。

贾平凹:我学画画是跟文联的一个干部,给我讲干湿浓淡,实际上我接触的画师特别多。我搞写作是在(20世纪)80年代初期,当时吸收外来文学,我一直关心这个。吸收西方艺术思潮的最早是画界,所以我特别看重画界,画界比文学界要提前一步,画界的现代风传完以后才到文学。所以要想在这个大时代里边站在文学的涛头前边,不学西方是不可能的,没有现代感是不可能的,但现代感最早咋传来的,就是从美术开始的。

张公者:自20世纪初,受西方思想影响较早接受最快的是美术界。当时留学欧洲、日本多数人也是学习美术。改革开放以来,西方美术思潮对美术界的冲击也很大。“美术思潮”影响着中国的艺术。

贾平凹:当时引进后才知道什么是印象派,野兽派,抽象派,这派那派……很多新的东西,但是外文名字我老记不住。

张公者:哪些画派对您影响大?

贾平凹:印象派对我的影响大。后来我专门分析过,当时(80年代)做过这样的工作,把国画和油画比较,把话剧和戏剧比较,把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比较,把中医和西医比较,就是做这种分析比较,在这个比较的过程中一方面吸收他们作品里面的价值观和审美观,再回归到咱民族中。比如说西方绘画里边的色块,团块,当然也有线条,但不是很多。中国艺术基本是线的东西多。现在莫言的小说吸收西方的东西多,都是色块、声象,团块结构。我走的基本还是线性的东西。

张公者:文学创作、书画创作、收藏、为人……在您这儿已经统一在一起了,形成了“贾氏风神”。这是慢慢形成的?与生俱来的?

贾平凹:起码应该是那个品种,然后慢慢才丰富。生下来是一只鸡,那永远也成不了狗。是只鸡,只能煲着吃,不让你下蛋你都得下。种的豆子绝对长不出苞谷,但是那个苞谷苗是怎么长成的,它是通过不停的丰富。

张公者:先天基因起重要作用。

贾平凹:审美趣味就把人决定了,小时候爱啥一直就爱啥,然后由无意识变成有意识了。

张公者:从无意识变成有意识是因为学识、阅历的增多。您的作品对人性的挖掘很彻底、深刻,直捣人性的底处,这些都是缘于您的阅历吗?

贾平凹:人性的东西应该说是以阅历为基础。像我小时候,长得不健壮,个子也不高,不爱说话。在学校生活你必须体育好或是唱歌好,容易出人头地,学校有个晚会啥的,表演或是体育比赛啊你跑得快,大家就都知道了,如果这些都沾不上,就碌碌无为了,又不能打架……我上小学的时候呢,我盼考试,如果考试咱还能考好点。一上音乐课,就怕音乐老师点名,到人面前就害羞。后来在少年时期,我父亲被打成“反革命”,在那个社会,政治上一垮台就彻底垮台了,你就说不起话,啥也不要你了,把你压下去了,那时我才十四五岁,那个时候人生才开始啊,就体会到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。对人性的东西看得比较清。那个时候就老爱琢磨这些东西,所以不爱说话,慢慢老琢磨这些东西。文学是写人性、挖掘人性的东西。但绘画、书法这方面表现力不是很够,不能说画里面能挖掘出人性,最多是把人画得丑陋一点,但是那不叫人性,那是概念化的东西了。但在写文章时必须把人和人之间互相来往的过程、这种微妙的感觉写出来,这样人性自然就暴露出来了。

张公者:挖掘人性最真实的一面?

 

贾平凹:一般人和人都差不多的,也不能说谁是好人,谁是坏人,实际上都是好好坏坏在一块儿纠缠。人性上那些自私的、贪婪的、嫉妒的,看笑话的,乱七八糟各个方面构成了一个丰富的人。其实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是是非非的东西,这些东西最能表现一个人的丰富性。由于文化不一样,好多好的坏的事情都是这些小毛病慢慢积累起来,然后放大导致的一些问题。

张公者:您如何给人下个定义?

贾平凹:那是复杂的,是多方面包容的一个东西,也是个转换的东西。我原来看过一句话:富人温柔,穷人凶残。当然这话可能穷人不爱听,但就是这个道理。一富他就温柔了,你越穷,没饭吃,没衣服穿,今天碰见谁有饭,本来能吃一碗,我今天就得吃上三碗,是使强用狠,走极端性。没有衣服,看见件衣服非把它拿过来不可,要是有就不稀罕了。本来很凶残的,但一旦富有了,也会温柔的。这种人性也是可以转换的,不是亘久不变的。

张公者:人性还是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,本性和动物是一样的。老虎吃饱了它就不会吃别的动物了。

贾平凹:算卦里面有一种讲法,一般情况下,说得都是八九不离十。我的一个观点是,漂亮的女的和帅气的男的,实际上是最好的人。为啥最好呢?我给你讲个道理:盖房子,房子盖好了,盖得方方正正的,肯定空气流通,肯定阳光充足,这个房子就耐用,时间长,不但好看,而且耐用。如果这个房子盖的一半高一半低,肯定不通风,阳光照不进来,它不耐用,时间一长容易倒。但是为什么漂亮的人和帅气的人,往往事情老闹不成呢?就算是最聪明、素质最高的一个人,外界干扰因素太多了,不专心致志的。说漂亮人(描写女的)都是那种心机狠毒的,那都不对,实际上那都是最优秀的人,因为他(她)的细胞结构合理。

张公者:可往往是漂亮的人成绩不大。

贾平凹:那是干扰太多,干扰太多就是追求你的多,心事就多了。

张公者:您作品中那些挖掘到人性底线的语言是自然流露出来的吗?

贾平凹:基本上是自然流露。当然我不是说我有智慧,啥叫智慧?就是把生活中贯通的一些东西、领悟的一些东西慢慢积攒积攒,多了就叫智慧了。这些东西贯通以后,随时就拿出来,自然就来了。

张公者:您说过为您的长相自卑?

贾平凹:这个儿……自卑,肯定是,因为啥……到现在我去外边,都有种很怯的感觉,很怯,因为好多场面咱不会应酬,一句应酬话都谈不出来。咱也拿不出手,应酬不能自如,现在到哪儿去开会就紧张。你说要是个子高,哪儿都可以走走,但是个子低,小时候就受到压抑。上小学、中学以前,一直在第一排坐着,跑步一直在后面,高个在前面跑,老撵不上人家。回乡当农民的那几年,老农也不喜欢我,没力气呀,人家把你训来训去的,担个石头担个水啊,老赶不上人家,气愤又没办法。

张公者:您屋里有很多佛(像),佛坐在那儿,谁求都应,不应酬谁。

贾平凹:人一开始闯世界,走向社会的时候,有好多不利的……漂亮女孩子去求职就容易嘛。慢慢才发现你这个人还能用,但开头不是那样的。

张公者:您19岁之前一直在农村生活,您很多作品都流露出对当年生活的……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,不能说是眷恋,也不是纯粹的痛苦,是迷惘?流在血液中、长在生命里、附在灵魂处……但恰恰是这种生活,给您的创作提供了无尽的源泉,使您对人性的挖掘更彻底。

贾平凹:现在回想起来,那段生活是很丰富的。我原来讲过一个笑话,我父亲在世前,我埋怨他,因为我父亲在解放前就在西安教学,他去考学的时候,一个老头儿问他:小伙子,你愿不愿意当兵,要是愿意你明天到哪儿哪儿,我在那儿等你。第二天他跑去一看,是八路军办事处,当时的热血青年都是从这儿送到延安的,我父亲到门口一看是往延安送,当时把延安宣传得不怎么好,就是废墟嘛,他后来不去了,这是他错过的一次机会。再有是西安解放的时候,西安的四合院可以用五袋子洋面买,他当时不发工资就发洋面,五袋洋面就可以买一个院子,多少人都让他买,结果也没买。然后到西安解放的时候他又跑回去,我姨夫是陕南游击队的领导,说要给在团部安排个什么工作,可他又跑回农村教书去了……我跟我父亲讲,当年如果你把院子买下,那咱就是西安人了,用不着非得二三十年后再费那么大劲儿变成西安人。如果当时去了延安,那就是老干部了,咱就是干部子弟,用不着再从社会基层往上拱。后来我想,这就是命运,如果那时变成了高干子弟,变成西安户口,恐怕也没有我了。命运就要把你打回一个山区,打回一个社会最基层,然后再经过几十年的奋斗到西安。那段生活经历现在想想是非常宝贵的。现在看看我小女儿天天就是学校、家里,学校、家里,我就说:你长大后怎么回忆你的童年呢?

张公者:您怎样看痛苦?

贾平凹:实际上人的一生不痛苦是不可能的。每个人活着都得有信仰,现在好像老不提这个词了,但起码做啥都要坚持,佛教里面有“隐忍”这个词,啥东西都能忍。我年轻的时候病多,现在也有关节炎。肯定是前世做了啥事,只能忍耐着让这个病痛过去,它过去就没事了。我当时慢性病带了15年,就忍着。还有我父亲那时挨批斗啊,批判,就是慢慢地忍吧。就像动物一样,被打伤了,自己舔舔伤口。越是挫折啊,痛苦啊,实际上是一种反作用,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痛苦和挫折,我也不可能象现在这样。人是个惰性动物,如果老说你好好好,你就不想动了,老说你不行你才想动,就有那个犟劲儿。有时过后一看,还多亏了那时的犟劲儿。我小时候也培养这种东西,小时候我要到山里砍柴,山坡里的小路是人走出来的,这面是山,下面是悬崖。而且砍的柴背得特别重,半路上会有台子,大家就把背篓靠在台子上歇一会儿,别的地方没法歇,一歇就摔下去了。但是那是个大人弄的台子,我是个小孩儿,忍耐力肯定不如大人,但是也必须得背到那个地方才能歇下来,不赶到那个地方没有地方歇。所以我说从小就得培养人的忍耐劲儿,还是有好处的。

张公者:谈谈鬼神。

贾平凹:鬼神具体我也没看过。小时候别人说领我去看鬼,我吓得不敢去看。但总觉得它有一种神秘的东西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,说不清的东西。我看过一篇文章里面有一段话,意思就是:一座大雪山下住着一户人家,大山的磁场、气候对这个人绝对会产生一种影响,也可能产生一种天象,对人的身体产生影响,但人不知道这是一种天然地理的自然现象,就认为是一种神鬼的东西,姑且把它叫神鬼的东西,即使不叫神鬼的时候,它也已经在起作用了,自然力量在起作用,这肯定是科学的。我觉得好多东西也属于这一类的东西。比如人的命运,好多东西解释不来。就像一心想给张三办件事,我费了好大劲给他办,每次都办不成;但另一个本来我不想给他办事,但是一下子就办成了。几次都是这样,这不是偶然现象了。我觉得人还是有他的命运在里头。命运就像这个杯子一样,有瓷杯子和纸杯子,这两个杯子一做出来,它们的命运就决定了。一般来说纸杯子肯定寿命短,但是那个纸杯子如果你不用的话,就是放在那儿,那么它的命运就不好决定了。它肯定是以破裂为结局,但是把它当作收藏品收藏的时候呢,它会比铁的寿命都长。所以说人一生下来,可能多种原因就把你决定了,你能活多长时间,一生能做多大的事情……蚂蚁一生下来就那么大,永远长不成大象,只能拉米粒那么大的东西,大象就可以扛一棵树,命运就把你决定了。

张公者:您怎样看待当代的收藏?

贾平凹:现在的好多收藏都是以营利为目的,倒买倒卖。我的收藏完全是用来营造氛围的。我不主张收藏那些精细的东西,我不喜欢的东西就不能摆在面前,收藏的东西就是给人看的,有些人收藏的宝贝东西,藏来藏去,我说那你还收藏它干什么?收藏不就是用来看的吗?不就是为了要那个自我享受的过程吗?看完自己会有种满足感,就起这个作用的。这个罐子当时我收藏它时不值钱,都是几十块钱,我曾经50块钱买的东西,叫人用汽车拉回来,人家别人都不要,我当时说,如果你在一个布置的很时尚的家里放几个土罐子,不协调得很,但是放多了,它产生一种氛围,让人坐在房子里边很舒服。只要我喜欢的东西,我都愿意写字换,或者掏钱买,我不喜欢的就不要。当然,最大的收藏是“看过了就是收藏了”……我毕竟达不到大收藏家,好的总想把它弄回来。但也有些收藏品是买式样,买回来就不看了,就放那儿去了,就像女同志买衣服一样,买回来也不穿,就挂起来了。收藏品有时拿回来也就放那儿去了。其实是罐子收藏咱,咱最后都不在了,人家还在那儿,等于是人家把咱用了一段时间,用了几十年。

张公者:您说过的一句话很经典:房子说我今天收藏了一个新的主人……动物是有生命的,植物也有生命,石头也有生命,用手拍拍它没有反应,你用锤子拍它,用盐酸放它身上,它会起反应。这也是生命,只是它的生命对有些东西的反应没有人及动物敏感。

贾平凹:对,就像花一样,你不好好经管它,它就不好好给你长。我每次出门都会跟我这儿大狮子(石雕)说:好好把家给我看好。

张公者:我们跟某种物质的沟通需要一种特定的语言,只是还没找到。人现在可以和有些动物进行简单交流,家里养只狗,都是用人的语言跟它交流,有些它都能“懂”。您在收藏您喜欢的东西,也有好多人在收藏您的字画,您说了,您是用来糊口养家。您觉得收藏您的字画有没有价值和意义?

贾平凹:我年轻的时候,就有几个人在研究我写的东西,我说你首先要看懂,看清,值得不值得你研究。但他非要研究,那我就跟你好好配合,我争取要做得让你值得研究,不然那也对不起人家。我当时看过一篇关于收藏的文章,是说翁同龢,翁同龢当年的字红火得很,他知道将来他的字会很值钱,不轻易给别人写,那求他的字怎么求呢?就有人拿着个帖子过来,说谁谁家的娃过满月,他说:不去。后来又拿个帖子,说谁谁家的人过寿,他说:去。就这样来积攒翁同龢的字。我就觉得:咦,他还有这种意识。然后人家来叫我题字,我都会给人家好好弄弄,不说是胡乱就把人给糊弄了。季羡林先生去世了,就在上个月刚给我签了一本书,托人拿过来了,人家大人物了,拿到后觉得很珍贵。心里就想,以后有人让咱签书,咱也要认认真真签。虽然咱不是个大人物,但对一个初学者,这也是很珍贵的。道理都是一样的。以后有人要签咱还是尽量都给人家签好。

张公者:我听明白您的话了:收藏您的字画还是有价值的……

贾平凹:哈哈……

张公者:如果让您重新选择您的人生,您还会选择出生在农村吗?

贾平凹:起码在20岁以前,我绝对不愿意再去农村;而从现在来看,还挺庆幸有那段经历的。

张公者:如果您知道自己有今天这样的成就,还会选择在农村的生活?

贾平凹:对。

张公者:如果您不知道结果呢?

贾平凹:那我还是选择在哪儿生活好一点往哪儿跑。

张公者:您尽说实话。

贾平凹:当时一开始搞写作时,也经常向一些编辑发问:你觉得我能不能熬成,写不成我就搞别的了。如果能成,我现在吃糠咽菜就算爬也要爬到那个地方。就害怕熬上几十年,啥也没有,没钱没房没老婆没娃,那就亏了。但是没人给你回答这些东西。我当编辑的时候,也有好多同学这样来问我。我说,咱们每个人有感觉,你做的事情能不能成功,自己会有感觉。就像吃饭一样,一碗饭端上来,你肯定知道这碗饭你能不能吃的了,除非是傻子,吃不了非端那么一大碗上来,最后吃剩半碗;要么就是你饭量那么大,就端一小碗你也吃不饱,你在盛饭的时候绝对知道自己能吃多少,有感觉自信就来了,这样随着它的思维就走了。

张公者:您为何起“上书房”为书斋号?

贾平凹:“上书房”是在上面的房子……

张公者:在清朝这……

贾平凹:在清朝这要被砍头的……

张公者:今天访谈整理后再请您审定。

贾平凹:你看就行了,不用我看。

张公者:这次采访不仅是完成了一项我的工作任务,也是一次很难得的向您请教的机会。我二十岁左右时就开始读您的书了,从诗歌、散文到小说。再次感谢您接受我的采访。

贾平凹:也谢谢你,我觉得我谈得也很愉快,很有兴趣。别人来了老觉得说着没有兴趣,说着说着就没有兴趣了。今天我觉得发挥得还可以。

张公者:我采访刘墉先生时说:“我本来只有一分才气,遇到一个百分才气的人,结果是我的才气增到十分了……”被访者于访问者很重要……

贾平凹:原来我接触过几个女记者,把你都气死,采访过程都打断了,我说算了算了,为什么呢?她谈的尽是那个没什么意思的话题,没有兴趣谈那个东西,思路老断。 

张公者:贾老师喜欢美女吗?

贾平凹:哈哈……

张公者:喜欢美女的男人,美女也会喜欢你。

贾平凹:哎!你这个观点好。咱们去吃饭……■

(原文发表于第八期《中国书画》杂志)
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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